民国年间,在景德镇只要一提曾生这个人,大家都知道他是瓷雕能手。一坨泥巴他放在袖同里,一会儿功夫,就可以拿出来一件雕塑作品。要他雕一只蟋蟀,雕出的蟋蟀就象真的:透过翅膀可以看见脊背上的纹路;要他雕一个天女散花,不谈他雕的天女何等美丽动人,光是这天女散出的花就有一千多朵,这一千多朵花,姿态各异,找不到两朵相同的,而且花朵就象真的一样,仿佛还能闻到香味呢。大家都十会尊敬地把曾生称为当代神雕。曾生有这么高的手艺,按理日子应该过得很好吧!然而,却偏偏相反。
曾生所雕塑的作品,被人们称为珍品,能卖很高的价钱。可是在旧社会里,反动官吏和资本家恶霸,象刮地皮一样,层层压榨,这个捐,那个税,最后剩下的就寥寥无几了。加上曾生为人慷慨,经常接济四周的穷苦窑工,因此,他家中经常揭不开锅,拣烂菜叶当餐,成了家常便饭。
有一年冬天,天气格外冷,鹅毛大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,把个古老的瓷城遮盖得白茫茫的一片。曾生的老毛病气管炎又发作了,他躺卧在床上,从夜里一直咳到天亮 ,把全身的气力都咳光了。这天傍晚,曾生正昏昏迷迷的睡着,突然听见有人喊他。曾生睁眼一看,原来是县长带着两个马弁站在床前。县长姓屠,是个出名凶残的贪官。不等曾生开口,屠县长就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省长大人今天驾临本县,他早听说你是雕塑能手,特地要我请你上府,雕个雪罗汉,让他欣赏欣赏。”曾生一听,连忙摆手,用咳哑了的嗓门,回答说:自己病了很久,无气力起床雕东西。屠县长听了,胡子翅得老高,连声大骂曾生不识抬举,命令马弁,连拖带拉把曾生带走了。雪光把屠县长公馆的后厅映得通亮,厅中央已摆起一桌酒席,曾生被推推搡搡地拖到后院当中,他怀着满腔的仇恨,用手堆起了雪罗汉。
曾生伫立在冰天雪地里,屠县长一伙喝酒作乐的狂笑声不时传到耳边,怒火在他心头燃烧……。冬去春来,随着天气转暖,曾生的气管炎病也渐渐好了。为了生活,他又开始上坯房,捧起泥巴,一件件地精雕细刻起来。这时候,屠县长又找到曾生的头上来了。他要曾生给自己雕一尊座像,准备放在厅堂中央,摆摆自己的威风。同坯房的工人们一听,都为曾生焦虑,因为大家都知道曾生最痛恨屠县长了,这尊座像,他无论如何也不肯雕的,可是如果曾生不雕,屠县长怎么肯放过他呢?出乎意料的是,曾生竟然一口答应了。只是他跟屠县长讲明:在雕像期间,任何人都不准进入他的坯房。曾生的这一举动大家都感到奇怪,猜不出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。
时间象流水。按照屠县长规定的期限,三六一十八天,曾生把像雕好了。这一天,屠县长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,他得意的想着:凭着曾生一手神奇的手艺,他的这尊瓷像肯定是不同凡人了。于是,他头戴大礼帽,身穿长衫马褂,手拄文明棍,神气十足地率领一帮人,来到曾生的坯房,要把雕像取走。镇上的窑工们一听说,都纷纷赶来,想看看究竟。雕像捧出来,屠县长一看就气昏了!这尊座像,脑袋象个猪头,脸上尽是横肉,龀牙咧嘴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,和屠县长完完全全是一个模样。“哈……”工人们一看轰然大笑起来。屠县长气急败坏,羞恼万分,连忙命令马弁将这座雕像打碎。几个马弁围住瓷像,棍如雨下。
说也奇怪,这座瓷像竟铁铸一般结实,任凭棍敲棒打,就是不碎。屠县长急了,气呼呼地自己上前,抡起文明棍,劈头劈脑地打去。这一打不要紧,只见雕像纹丝不动,屠县长却“啊 呀”抱头痛叫,倒在地下直滚。一个马弁从地上拾起文明棍,朝着瓷雕像连连打去,屠县长又在地上连连打滚。只见他连哭带喊:“别打呀!别打呀!”原来文明棍打在雕像头上,却痛在屠县长的身上。啊!这真是奇事了!难道这雕像和屠县长的灵气相通?屠县长疼过一阵,再也不敢停留,他一面挟起文明棍仓惶逃跑,一边哭丧着脸大喊:“神雕!神雕!”、“神雕!”工人们一下明白了,神雕嘛!当然是雕得入骨三分。曾生把对屠县长的恨,全部倾注进这尊雕像里去了。这时,曾生的脸上,露出了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