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德镇陶瓷艺术以装饰见长,而在名目繁多的装饰形式中,“绘画”类的装饰独树一帜,并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积淀成为景德镇陶瓷装饰的主流形式。
粉彩作为这一主流艺术中的一朵奇葩,诞生并成熟于清康熙、雍正年间。它为丰富景德镇陶瓷的“绘画”语言起到了无可更替的作用,数百年的传承和发展让它形成了绵延、隽永和耐人寻味的艺术品格。
时至今日,陶艺界针对中国传统陶瓷艺术的态度更为多元,尤其是西方艺术理念与绘画技法为更多艺术家所熟悉的当下,部分陶艺家主张国内的陶瓷艺术应当破旧立新。甚至有思想先锋人士喊出与传统决裂的口号,试图凭借一己之力开辟出与前人截然不同的艺术天地。
这种弃古追新的风气对陶瓷艺术领域的影响颇为深远,作为中国传统陶瓷装饰手法中的佼佼者,同时也是极具代表性的景德镇釉上彩艺术门类,粉彩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一定的冲击。不少陶瓷绘画从业者受此影响,放弃国画风格、精工细作的粉彩瓷艺,转而抽身研究其他瓷绘技法。
可从广义的文化概念上理解,无论是人类生活习性的传统,抑或是艺术创作的传统,通常都集结着数代乃至数十代人的智慧,乃是前人历经多年实际才得到的宝贵经验。传统不仅是习惯使然或老一辈人经验的再现,更是文化经过积淀之后的升华与结晶。
粉彩艺术,正是这种中国本土陶瓷艺术的结晶。
被誉为“东方艺术明珠”的粉彩,发轫于清朝康熙,极盛于雍正,大成于乾隆,完善于嘉庆、道光、同治,民国及之解放后再度由民间艺人不断调整改良,使之近于完美。应该说,粉彩正是历代陶瓷艺人智慧的延续与凝聚。
我们在徐国明的粉彩作品中,读到的正是一种传统的审美品质——取法高古、境界清幽,却又意趣盎然。这当然是徐国明30余年坚守传统的结果。他以传统陶瓷艺术的丰厚养料哺育自己,从前人的艺术积累中汲取宝贵经验,尊重粉彩艺术,尊重自己的创作,对陶艺抱有一种虔诚信徒对宗教般的敬畏心。
但是,当细读徐国明的粉彩作品时,我们感受到了一些不同,一些与传统不同的气息。他的作品既形神兼备,又从容淡定,既充满了传统的韵味,又洋溢着现代的精神。由于,对传统工艺料性的驾轻就熟和适当改良,他的用笔显得率意而随心,追求工中代写的“写”味;色彩的处理则是剥离了传统粉彩的生涩和单一,代之以和谐华美的现代感。
徐国明作品中的这些变化及创新,使得他的粉彩和传统保持一定距离,这让我想起了他说过的“坚守传统但不是固守传统”。由此,我们大致可以将徐国明的粉彩艺术概括为形似于传统而神似于现代,这实在难能可贵,因为它体现了一种积极地意义——为旧形式注入新的内涵,让人看过之后既熟悉亲切,又耳目一新。
尊重传统陶瓷艺术,却又不拘泥于传统;立足于前人的成就,作为自我成长的阶梯,却又不被其束腹而止步不前,这就是徐国明对传统、对创作的态度。
徐国明为人淳朴谦逊,一如他的粉彩艺术,专供花鸟草虫,题材上以小博大,不求虚妄的宏大叙事,但求精妙中的意味和情趣。业界以为他的许多果蔬小品题材的瓷绘作品,既可见一丝不苟的精细,又洋溢着生机勃勃的大自然情怀,所描绘的植物也多寓意吉祥,令观者顿生如沐春风之感。
以或传统、或独创粉彩装饰技法的熟练运用为基础,徐国明在让所绘鸟兽花果形似之余,更潜心揣摩其神的表现。画家齐白石曾赋曰:“心静闲看物亦静,芭蕉过雨绿生凉”,而徐国明画梅树可感其古朴飘逸,画葡萄果品则青翠欲滴,加上构图不落窠臼、布局自成一格,又工于书法印章,艺进乎道,大家气象依然可见。
庆幸景德镇能有徐国明这样一位师古却不泥古,立足传统再另辟蹊径的瓷绘名家,又是推动它更趋于完美的开创者。他的艺术经验与心得也将成为后人所习传统瓷绘艺术的一部分。愿徐国明的粉彩艺术更上一层楼,在传承的实践中实现新的突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