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这里是繁华一时的航线,有过“沉舟侧畔千帆过”的岁月;曾经这里承载着晶莹剔透的瓷器,在鼓满贸易风的喜悦中,把中国高岭土的泥火精灵带往世界。这里便是洞头港。
元代的温州港“一片繁华海上头”,与明州(宁波)、泉州齐名。它们共同担负“南方海上陶瓷之路”的使命。而温州港与洞头港联袂,江海合作。洞头港、三盘港四通八达,半屏山和大瞿山屏障如画,是良好的避风港。出海,有洞头港无私的拱卫;回港,洞头岛是温馨的驿站。于是,瓯江上游的龙泉窑、香料、丝绸、漆器等各种产品源源不断的发布海外。元代的温州商贸丝毫不逊色前朝。
因为商贸,温州港与洞头港同舟共济。他们的蜜月般的见证了那个年代。而海捞瓷、窖藏也成为他们留给今天的最具象征的信物。1988年4月的某天,洞头县北岙镇后垅村后垅山脚,蓦然冒出一元代窖藏,数一数瓷器50余件,完整的37件。于是,有了很多的联想。是谁把这批精致的龙泉青瓷埋藏这里?当然,我们永远也无法解读出其中的谜团。但从专业的解读,我们知道它们来自永嘉桥头眠牛山的元代窑场。如果再继续地深入探究下去,又知道它们与日本、朝鲜和埃及基尔瓦、福斯塔等遗址出土的青釉瓷的造型、釉色和纹饰颇为相似。这件高足杯就是其中之一。它口沿外撇,腹部丰满,粉青釉层,厚泽滋润。竹节高足,开片如诗。内底模印菊花一束,含苞欲放晴秋佳日,意象迭起,玲珑可爱。其中的月梅纹盘,与韩国新安海底沉船打捞的月梅碗,釉色、花纹如出一辙。由此,我们知道了它们的“籍贯”,知道了它们从哪里来,又准备要到哪里去了。
在洞头文物的库房里,有满架子的海捞瓷。它们在海底里沉睡后再度苏醒。虽然老船长们长眠的海域已没有毁灭的巨浪,与海洋和平共处的时代里,大海依然给人类无限的馈赠和奉献。当然,人类的好奇心总是无限的。包括对往昔湮没时间之海的故事。这些被海蛎子紧紧咬着的海捞瓷,就是海洋考古的杰作。关于他们的惊心动魄的沉没过程已不再会引起人们的惋惜与哀思了。而在藏品的博古架上,人们更关注的是它的时间、产地、质地与精美程度。此刻,从一排排的海底出土瓷器静静的对视中,总会引发起你莫名的好奇,他们没有出现在高丽、日本贵族的生活里,没有在南洋、或红海边的异域他乡扎根,却非常偶然地流落在洞头的海底,几百年后,又出现在文物博古收藏架上。
海底有无限的迷。而中国,每当放眼世界之时,这个时代总会充满海一样的生机与活力。海也赋予它机遇与神奇。唐宋如此。元代也然,一个以草原游牧征服农耕文明的马背外邦,虽然,有很多的视野上的局限,但他们以草原一样辽阔的胸襟接纳大海,这是它之后明清两代难忘其项背的。元代吸纳了宋代兼容并包的遗产精华,中国的海外贸易依然风生水起,手工百业依然被倡导重视。而正是如此,才有了元代的海关管理机构市舶司的设立,才有了温州人周达观的出访,才有了与北方汉唐盛世“丝绸之路”比侪的“南方海上陶瓷之路”的横空出世。
这些海捞瓷一如千百年前一样,散发着温润的瓷泽,玉一样的沁人心脾。它们守望在时间的苍穹,见证了这条海上丝绸之路”的流金岁月。